整理 | 江来 叶实
今日(5月15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宣传司司长高长力在中国传媒大学四百人报告厅,以“做新时代记录者、讴歌者、建设者”为题做了专场讲座。
以下是高长力司长的发言整理:
文艺创作要抓住时代痛点
要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受众
新时代文艺创作重点要关注什么?总书记讲过一句话“千千万万普通人最伟大,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这两句话概括一下,叫做“奋斗幸福观”。
我们这几年一直在鼓励现实题材的文艺创作,尤其在纪录片方面,我们一直在抓普通人的奋斗故事。为什么我们要鼓励文艺创作抓这个?任何一个优秀的作品,要想产生影响,好莱坞编剧有一句著名的话,“你要抓住时代的痛点”,就是要像牙医一样,要敲击到痛点。
我们现在也是一样,我们文艺创作也是在找这个时代的痛点也好,敏感点也好,很多普通人的故事可以写。过去我们没有注意到,今天我们才发现普通人的伟大。
很多“艺术家”有一个我认为是错误的观念,简单说就是“题材决定论”,他们认为有些题材不管你写得好坏都能够吸引人,有些题材就不行。
所以他总是埋怨别人,说题材不好,说政府审查太严,不让涉及有些题材。不要因为没有艺术才华,就怪罪题材不好,你写不出好作品,老怪罪题材不好。
摔跤是个冷门题材,是奥运会的冷门项目。冷门项目门票卖不出去,电视转播收视率低。但是印度拍了一个摔跤的电影,人家就可以有高票房,为什么?人家电影写得好。
下面说一下“三个者”。第一,新时代的记录者,为的是讲好中国故事。
总书记提出了“中国梦”这个理念。“中国梦”就是一个大故事,总书记是一个最会讲故事的人。你看他的表达,他有两句话,“要让人人享有人生出彩的机会,人人享有梦想成真的机会”。
他提出“中国梦”和我们以前理解的“中国梦”不同,关键点在哪儿?我们以前认为“中国梦”是国家的梦,民族的梦,他说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的梦,跟每个中国人都密切相关。
这个时代是丰富多彩的,我们有非常充足的创作源泉,就看你擅不擅于发现。我刚才说编剧要像一个好的牙医,能够敲击到时代的痛点,这个痛点可不仅仅是痛苦的点,它是我们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甚至是美,这也都可以叫做痛点。一个好的节目它的最高境界就是“笑着、哭着、感动着”。
我们现在的观众想看什么,不光是想看那些痛苦的,更想看那些美好的。普普通通美好的家庭生活故事,就是最有收视率的。我们这个时代其实不乏生动的故事,关键是要有讲好故事的能力。中国不乏史诗般的事件,关键是有创作史诗的雄心。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习近平总书记的原话。
第二个“者”,做新时代的讴歌者,是为了传播中国精神。前不久网上传我讲的“小大正”,什么是“小大正”呢?怎样理解“小大正呢?
“小成本”就是指无论何时都要始终坚持节俭办节目的原则,绝不去讲排场、比阔气、拼明星,我们要继续遏制明星片酬过高的倾向,要让辛勤奋斗的普通百姓和为国效力的各界精英成为节目中的真正主角和明星。
“大情怀”就是指无论何时,都要始终把社会效益、价值引领放在首位,引导人们努力实现个人前途与国家命运、个体经历与时代大潮、个体情感与集体情感的同频共振,为节目注入深沉大气的家国情怀,而不是沉溺于个人主义的浅吟低唱、自娱自乐。
“正能量”就是指无论何时,都要始终坚持弘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激励人们向上向善,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满怀激情地讴歌党、讴歌祖国、返歌人民、讴歌英雄,让温暖、感动、阳光、正气充盈我们整个社会和精神世界。
我们为什么要鼓励这种小成本,大情怀、正能量的创作方向?大家可能都知道“破窗理论”,就是环境对人产生的巨大影响。我们常说一句话叫“营造良好舆论氛围”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古人有一句话叫“隐恶扬善”。当舆论氛围都是温暖、感动、正能量的时候,那社会它自然就正气充足,邪气就自然被驱逐出去。
媒体人要有自己的社会责任。山东寿光的农民曾经种两块地,一块是蔬菜大棚,猛喷农药、猛施化肥,有毒有害,但是他自己却不吃大棚里的蔬菜,单种一块地,长得虽然难看一点,但是没有农药化肥。
文化产品,我们绝不能像寿光的菜农这样种两块地,不能生产出一种有毒有害的文化产品,然后拿出去换钱,坑害消费者。所以有的时候说什么节目是好的、什么是差的,有一个很简单的判别方法,就是你可不可以多给你自己的孩子看。
我们文化产品的生产者要有良心,有责任感,要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受众。
第三个“者”,做新时代的建设者,主要是新时代文化的建设者。我们是中华精神文化的建设者、工程师。
这几年,广播电视其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的亲身经历,以往每年我去参加两会的时候,两会中间有个政协文艺组联组会,讨论文艺界的一些问题。
前些年一到这个时候,他们就猛烈抨击电视节目,低俗、过度娱乐化,从去年开始,部长们纷纷在谈这些文化类节目,表扬《中国诗词大会》,今年雒树刚部长谈到《国家宝藏》,陈宝生部长谈到《经典咏流传》,说美育教育要进校园。
广播电视政策调控解读
“一多、一热、一冷”与“限娱令”1.0-4.0版
这几年我们引导广播电视节目的发展,还是产生了很明显的效果,我总结是“一多、一热、一冷”,“一多”是公益元素多起来,“热”是文化类节目热起来,“一冷”是引进模式冷下去。
这是怎么形成的?是不是它自然发展就会这样?其实不是,和我们的引导、政策调控有很大关系。
我在2013年就讲过未来节目发展的三个关键词“公益、文化、原创”,结果五年之后看,果然在向这个方向发展。
具体政策的调控,大家都知道,2012年开始出台了“限娱令”,接着对于卫视节目,几乎每年都出一个令进行调整、微调,我们可以把它说成是“限娱令1.0版、2.0版、3.0版、4.0版”。这个调控作用是很大的。
2012年,卫视变成一个娱乐大舞台了,各个卫视争相播出电视剧和综艺节目,因为这两个类别天然收视率高,同时就忽视了新闻等公益节目。所以“限娱令”是规定每个卫视一周泛娱乐节目只能播两档,这样腾出很大的空间来播新闻、服务、纪录片、动画片这些节目。
后来我们又进行结构化管理,规定每个频道八类公益性节目总量必须达到30%,这就使它回归到新闻综合频道的定位。
近两年,我们又推动自主创新了,来抵制引进节目模式,所以我们会看到大量的原创电视节目产生了,文化类节目多起来了。
为什么文化类节目多起来了?我们在政策上有倾斜,在“限娱令”里面,文化类节目是例外,文化类节目不受“限娱令”限定,所以大家都愿意做,能进入黄金时间。
为什么说我们要树立文化自信?我们从节目模式研发上,就能够发现传统文化里有很多东西可以直接用于我们新的节目模式。比如说《中国诗词大会》里的飞花令,那就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一种游戏,诗书中华》里面的舞美曲水流觞,那也是中国古代文人的游戏。
创新最重要的是节目模式的创新。曾经我们各个电视台都去买国外的节目模式,从前两年开始形势发生了变化,也是政策在逐渐收紧,一点一点限制引进模式的播出,到去年算是基本上关门了,我们定了一条叫做“原则上黄金时段不再播出引进节目模式”。
为什么政策会是这样的趋势呢?也和广播电视发展的实践是相吻合的。到了去年这个时期,我们自主原创的节目已经足够多了,不再需要去引进这些国外模式。
前两天九大节目模式在戛纳电视节上亮相,引起国际社会关注,中国节目模式开始往国外卖了,九个制片人用英语进行了推介。
附:上星综合频道宏观调控“限娱令”进化史
“限娱令1.0”——2012年
实施上星综合频道黄金时间节目备案制,对婚恋交友、才艺竞秀、情感故事、游戏竞技、综艺娱乐、访谈脱口秀、真人秀等七类节目实行播出总量控制。
“限娱令2.0”——2014年
实施结构化管理,每个频道播出新闻、竞技、文化、科教、生活服务、动画、少儿纪录片和对农等八类节目比例达到30%,对歌唱类选拔节目、电视晚会等进行调控。
“限娱令3.0”——2016年
大力推动节目的自主创新,规定上星综合频道每年19:30—22:30开播的引进境外版权模式节目不得超过两档,同一档真人秀节目,原则上一年只能播出一季。
“限娱令4.0”—— 2017年
有文化、讲导向的播出平台:黄金时段不再播出引进节目模式。
广电融合发展走了弯路、要转变思维方式
优秀电视节目全平台收视率相当于55%
有人总说广播电视几年将死,不是!我们今天要融合发展,为什么要固守广播电视这个平台呢?为什么我们好的节目不跨平台呢?
我调查过一个数据,《欢乐中国人》也好,《经典咏流传》也好,如果把“三微一端”全都放在一起的话,收视率单期节目好的相当于55%,触达动辄五六亿人、六七亿人。
我这儿稍微讲一点我对媒体融合的体会。往小了说,一个电视节目进行宣推,是有技巧的,要懂得新媒体的传播规律,突破传统媒体人的广播电视思维模式。
广电的思维模式叫做覆盖,我们考虑的主要是覆盖面,做新媒体宣推就是卖给视频网站,切成一段一段的,简单起个标题,往那儿一放。覆盖到了,但是你没想到,这样放的话,那就是一滴水融入大海,无影无踪了。
而新媒体规律是什么?是讲穿透力,是讲要有话题性,有故事性。一讲出来,让人们感兴趣,一看标题就想点开,看了内容就想去转发,所以要能够挖掘到话题性、故事性,能够引起病毒式的转发。
怎么样融合发展广播电视媒体,这是一个大课题。以往我们的一些所谓融媒体的理念都错了,走了一大段弯路,至今还有人在这个错误的方向上往下走。
比如中央厨房,前不久到一些媒体去,他们还在津津乐道地领我看中央厨房、融媒体中心,就是拿出一个空间,摆上电脑,调集各路人马在这儿。但是做公众号,阅读量最高的才200多,费那么大力就200多阅读量,有什么意义呢?
物理意义上的中央厨房没有意义。因为互联网是一个散状的网络,最关键的是生产流程再造,人不一定都到这儿来,把各种资源能够通过网络连接起来,使它发挥最大效应就可以了。
另外产量没有意义。一天发出去1100条、1200条文章,有意义吗?不如有一条能够在各个平台传播起来,效果好,那一条可能胜过那1200条。所以媒体融合真的需要在座的学者们好好研究一下,来指导实践,千万别在弯路上走了。
在战略上思考一下,其实我们错过了很多发展好的时机。为什么我们广播电视在最辉煌的时候,不可以去拥抱新媒体平台?刚刚出现新的技术的时候,就把它拥有,拿在自己手里不行吗?我们广播电视为什么不能去办视频网站呢?
湖南台办的芒果TV,就办得很好,它是现在目前唯一一个盈利的视频平台。广播电视是有非常好的内容资源的,都不用自己花钱买的,完全有条件能够办成好的新媒体的平台,但是为什么办不成呢?根子上是体制机制的问题,不允许有几年赔本的时间。
要先让他每年扔个几十亿、十几亿。芒果TV就是这样的,前几年也是亏本的,但是它有一个计划,今年亏30亿,明年亏20亿,后年亏10亿,再往后每年盈利多少多少,果然就按照这个思路发展下去。
所以我们克服了体制机制障碍,转变了思维方式,广播电视融媒体发展是有前途的。
网络和电视综艺监管趋向统一
社会最大公约数决定监管标准,是动态的、历史的
问:电视台在关注社会效益的同时,如何提升经济效益、维持正常的经营和运营?
高长力: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经济效益服从社会效益,目标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其实很多好的节目,最后都是实现了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统一。
收视率这个东西咱们且不说它真实不真实,科学不科学,就即便它是最公平的、最真实的、最科学的收视率,如果要完全让收视率主导,一定是引导越来越往底线走的。
所以我们文化产品的生产者要有一种责任感。迪斯尼创意总监拉塞特,前年做过一次演讲,他其中一个重要的观点,艺术家要去引导观众,而不是迎合观众。不是观众喜欢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而是去引导他们,要有健康的口碑。
电视台的生存,第一,我们不能越底线,有害的东西绝不能用,比如医疗保健品广告,那已经是图财害命了;第二,通过创新来提高我们节目的吸引力、感染力、影响力,然后慢慢会走上一条健康发展之路。
现在一个难题是,互联网和广播电视不是标准不统一,理论上标准是统一的,但是现在做不到在监管上能够完全达到一致。
从去年开始,总局有了一个会商协调会制度,就是网络司、宣传司、传媒司和监管中心每个月一起开会,研究一下现在各平台的动向,然后统一相关节目标准,我相信慢慢互联网监管会加强,节目内容会趋向跟广播电视统一,到那个时候整个竞争环境就会更加公平一些。
问:文化类节目的创新还有怎样的方向?
高长力:文化类节目的领域是很宽广的,向深度和广度拓展空间还很大。比如说前两年我们就不停开发文化的产品,从诗词到汉字、成语、灯谜、信件等等,是这样从类型上来拓展。像田梅导演(《经典咏流传》总导演)另辟蹊径,从表达方式上,古诗词能不能唱出来,我们还能有一些什么办法。
其实空间是很大的,但是研发创意确实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想出好的表达方式,需要智慧。所以我相信继续研发新的节目模式,文化类节目的可能性无穷无尽,深度和广度上,都会产生新的节目。
问:如何看待《中国有嘻哈》《这就是街舞》《创造101》等展现小众文化或偶像养成类的网综?
高长力:综艺也好,电视剧也好,电影也好,它是不分网络还是电视的。尤其综艺,应该没有电视综艺和网络综艺之分,只不过是在不同的平台播出。为什么有人会特意去区分它呢?就是发现网综的尺度更大。
其实在电视上,这种亚文化我们也不反对,不排斥。有电视节目做了街舞,做嘻哈也可以,但是关键是要健康向上。所谓亚文化,要看是表现它积极健康向上的部分,还是消极颓废的部分。我们要把颓废消极的因素避免,赋予它积极健康向上、中华文化的一些元素。
所以,将来网综和电视综艺会越来越走向一个共同点,标准会更加接近,内容会更加健康。
问:电视文艺监管的线在哪儿?
高长力:标准到底是什么?准确地说,说不上来。谁决定哪里行,哪里不行?最终决定权还是社会,就是最大公约数。所以标准是一个动态的、历史的。
时代是在发展的,十年前大家对这个事怎么看,十年后又是另一种看法,也就是此时此刻今天的社会绝大多数还能够接受,这个基本上就算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