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历经千百年,在海南渔民中口传手抄的航海路线秘本《南海更路经》,一直隐藏民间秘不示人。经我省专家的苦心挖掘,重现天日,日前被申报批准为全国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南海更路经》是千百年来海南渔民在南海航行的经验总结和集体智慧的结晶,对研究我国外贸史、航海史、南海开发史都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昨日,海南非物质文化研究会会长符策超接受海南特区报记者独家专访,披露发现挖掘《南海更路经》鲜为人知的艰辛过程。
亲戚聊南海故事
发现秘笈线索
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家、省非物质文化研究会会长符策超昨日接受该报记者独家专访时介绍说:发现《南海更路经》纯属偶然。
符会长是海南文昌人,2005年,符策超在文昌龙楼镇的亲戚家听年长的亲戚聊南海故事,谈到古代渔民出海时经常碰到暗礁和闹“妖怪”,造成船毁人亡的惨剧,后来有了“更路经”,出海的船就能顺风顺水、化险为夷了。
长辈亲戚在闲聊中不经意间提到“更路经”的航海指南线索,令研究海南历史文化的符策超眼前一亮,心中惊喜不已,引起了他的强烈关注和浓厚的兴趣。
随后,符策超先生一头扎进图书馆查找有关航海更路经的资料。他从历史资料记载中得知海南渔民使用过的航海更路经的手抄本先后在广东、浙江等地发现过,保存在收藏者手中。
符策超后来在文昌、琼海等地调查,结合南海诸岛有关书籍,发现海南民间确有更路簿。而且,有些散落在文昌、琼海等地的“更路经”手抄本曾经被外地一些收藏者购买走了。
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着独特的地域特征,海南是中国海岸面积最大的省份,管辖的海域面积很大,在历史上是出航远洋的交通要冲,寻找挖掘《南海更路经》的意义十分重大。于是,符策超便委托文昌市文化局负责人帮助在文昌的铺前镇、清澜镇的渔民家中打听查找《南海更路簿》(手抄本)。
历代渔民用鲜血
换来的“生命航线”
2006年,文昌市文化局组织工作人员深入到东郊、清澜、铺前等港口的渔民家搜寻征集《南海更路经》,终于在东郊镇口牙村老渔民郑庆能手中找到了他精心保存的“更路志录”资料。并从铺前镇更路经传承人、老渔民韩健元和齐见德等人手中及口中寻找挖掘到了他们保存的《更路簿》和世代口传下来的更路经。
符策超得到文昌市文化局的信息反馈后,如获至宝,亲自接触了这些老渔民并通过渔民口传、自己记录的方式抄记了很多珍贵的更路经资料。符会长将自己整理出来的更路经写成文本连同收集到渔民保存的《更路经》等第一手资料,于2006年送到北京,受到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部门的重视,拟将该项目列入申报名录。
随后,符会长又赶回海南,对《南海更路经》进行更加系统的收集整理,历时一年多,在今年上半年,《南海更路经》正式入选国家级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国家奖励20万元,专门资助该项目的保护工作。
符会长告诉记者:自古以来,海南渔民在南海诸岛的活动,探索出南海的安全航线,催生了《南海更路经》。它的产生绝不是个人所作,也非一朝一夕功夫,而是海南渔民长期积累的经验总结和集体智慧的结晶。《南海更路经》有两类:一类是以手抄本形式传下来的,俗称《南海更路簿》;一类是口头传承下来的,俗称“更路传”。经考证,《南海更路簿》大概形成于明代,它有力地证明,海南渔民祖祖辈辈在南海诸岛海域航行和从事渔业生产,与南海诸岛形成了血脉关系,并构筑了南海的历史。《南海更路经》是海南渔民在与大海的搏斗中,用勇气和生命写成的“大书”,在西沙、南海岛屿上有明清两代遗留的小庙14座,既有祭祀海上“保护神”的,也有祭祀海上遇难先民的,“108兄弟庙”就是祭祀在南海航行和作业遇难的海南渔民的孤魂。
茫茫南海,浩瀚无边。更路经、更路簿、更路传是海南渔民自古以来自编自用的航海“秘本”、“宝典”,是每位出海远行的船长随身必备的航海图。到目前为止,有关专家已发现了十多种不同形式和版本的更路经。没有千百年的探索积累,便没有流传至今的详实准确的南海航海图。这些文图中记载的航海路线,暗礁分布,气象水流特征,是不知多少渔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生命航线”,令人敬畏。
《南海更路经》见证
中国开发南海历史
据三亚市落笔洞古人类遗址考古证实,在1万年前已有“三亚人”在海南岛生息。距今7000至3000年前,中国南方“骆越人”的一支又跨海而来,成为海南岛的世居先民,后称黎族。说明海南岛的先民已掌握了渡海技能,与南海打过交道。在南海之滨的陵水县新村港海边出土有新石器时期的石制、陶制网坠和海动物遗壳、遗骨化石,表明先民们已在南海网鱼为食。史料说明,南海沿海居民,早在公元前18世纪就从事南海水产资源的开发了。
从汉代开始,中国开通了南海的“海上丝绸之路”,海南岛和南海诸岛海域是必经之地。史书记载,当时南海的“丝绸之路”,通达瓯骆国(今越南)、夫甘都卢国(今缅甸境内)、谌离国(今缅甸沿岸)和南亚的黄支国(今印度境内)等国,甚至到达西亚、东北亚和地中海沿岸国家。
《南海更路经》又有《南海水路经》、《南海定时经针位》、《西南沙更簿》、《顺风得利》、《注明东、北海更路簿》、《去西、南沙的水路簿》等名称,不同的名称是不同的手抄(或口述记录)本。
更路的意思是:“更”是我国古代计算航程的单位。明代《西洋朝贡典录·占域国》条中说:“海行之法,六十里为一更”。《天下郡国科病书》中说:“更者,每一昼夜分为十更,以焚香数为度,人从船面行,验风之迅缓,定更数多寡,可知航至其山洋界”。一更等于60里,虽只能表示一个约数,不过在没有测量距离的精密仪器的古代,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路者,是指导航行路线,即航行的路线图。《南海更路簿》指手抄航行路线图的手抄册子,《南海更路传》指口传的航行路线经验。
《南海更路经》将南海海区划分为“东海”和“北海”(定罗经针位),东海即西沙群岛海区,北海即南沙群岛海区。海南渔民每年趁东北季风先赴西沙,后赴南沙,便称西沙为东海,南沙则为北海。
《南海更路经》记述渔民对南海诸岛命名98处,其中西沙群岛地名22个,南海群岛地名76个。命名的原则,有地形、气候、水文、生物、海产、位置、数字、顺序、大小、颜色及传说等11项。
《更路经》记述岛礁的地貌和海况不但对岛礁的形态作圈、筐(礁环)、门、孔(礁环缺口)、峙(岛、沙洲)、线(高潮淹没、低潮呈现)、塘(湖)等区分;还对海浪、潮汐、风向、风暴等气象气候和水文情况作述说;还记录或口传观察海上风云和出行的知识。有关的谚语就很多,如“六月出红云,劝君莫行船(有台风)”、“无风来长浪不久狂风降,静海浪头起,渔船快回港”、“出门看天色,出海看海潮汐。海潮哈哈笑、台风呱呱叫”等等。
南海岛礁散布,航海者视为畏途,南沙群岛中部,素有“危险地带”之称,有谚云:“走水行船三分命”。《更路经》中所启示的路线图,是不知多少渔民用生命换来的。路线图中开辟有东线、中线和西线三条航线。如有一《更路簿》绘制有一幅《南海西沙、南沙群岛地理位置略图》,与后来用现代手段绘制的南中国海航海图惊人的相似。
目前已查明的《南海更路簿》有:苏德柳抄本《南海更路簿》、许洪福抄本《南海更路簿》、郑庆能抄本《琼岛港口出入须知》、《广东下琼更路法录》、郁玉清抄藏本《南海定罗经针位》、陈永芹抄本《西南沙更路簿》、林鸿锦抄本《南海更路簿》、王国昌抄本《顺风得利》、秦兴铣存《注明东北海更路簿》、苏承芬抄藏本《南海更路簿》、李根深收藏《东海北海更路簿》、符宏光填绘的《西南沙群岛地位位置图》等。《南海更路传》已记录和口传“南海更路传”有韩健元、齐见德口述的《我的行船经验》、《航海和捕捞经验》等。
《南海更路经》具有
特殊的历史见证价值
海南省非物质文化研究会会长符策超指出,《南海更路经》具有特殊的历史见证价值:
对于我国南海诸岛的归属问题多有争执。研究领土的归属问题,海南的《更路簿》是古代海南人发现和开发南海诸岛的真实记录,是认定南海诸岛自古就是我国领土的有力证据之一。
《南海更路经》是通南海航线指南,《更路簿》记录和述说了我国通往东南亚、西亚、东北亚以至地中海沿岸国家的线路,对指导与世界交往有重要的意义。
《南海更路经》有利于开发南海和诸岛,对今后南海和诸岛的开发,仍有着重要的作用。
符会长不无忧虑地说:《南海更路经》处于濒危状况,科学的进步,有了现代的航海图标和卫星定位系统,逐步取代了古代流传下来的《南海更路簿》和《南海更路经》,人们对它逐渐淡忘,忽视了它的重要价值,如果不及时进行搜集,不知有多少《更路经》散落失传。有些年老的渔民脑海中记忆着《更路经》,逐渐年迈离世,造成难以补救的遗憾和损失。抢救和保护《南海更路经》,刻不容缓。